《妝》短篇小說分享│時間未曾凝固，鏡中交鋒的裂痕(刊於2011/8/14中華日報副刊)

『歡迎光臨！』

百貨公司開店的瞬間，柔和的燈光點亮門面，營造出豪華舒適的氛圍。特別是一樓的化妝品專櫃，競爭尤為激烈。櫃與櫃之間清晰劃分著各自的領地，而我們臉上的笑容卻異常一致。

作為專櫃小姐，不僅要擁有足以說服顧客的美貌，還需具備親切圓融的社交技巧，讓客人如同與老友重逢般親近，毫不猶豫地掏錢購買。我必須熟悉所有產品的功效，親身體驗並靈活運用，像是指揮一場細膩的攻防戰，以優雅的姿態讓客人沉浸於精緻的夢幻。

如往常般，我仔細地抹勻化妝水，讓乾渴的肌膚汲取第一層保護。

遠遠地，我看見妳踏入百貨公司，神情如同誤闖迷霧森林的小白兔。然而，當我回憶起妳的身份時，剎那間，我無法分辨，是妳眼中的恐懼更多，還是我內心的不安更甚。我只能摸索著臉上的化妝水，試圖獲得一絲庇護。

妳緩步靠近櫃檯，妝容凌亂，衣著顯得陳舊。聲音顫抖地呼喚我的名字。

//

『精華液、眼霜、乳液，一層層的保養品，構築出加強的防禦層。』

我以應對客人的標準笑容回應妳，儘管心知肚明妳的來意，正如我不曾遺忘的保養程序。妳顫抖著試圖套話，語氣生澀而直白，話題直指──妳的丈夫，我的情人。

『粉底液的推展，需要針對暗沉處加強，微微用力但不能拉扯皮膚。』

妳的質問越來越急促，激動之下，雙手撐上玻璃櫃。裡頭的投射燈因震動微微晃動，卻依舊靜默地照亮產品，忠誠地營造夢幻光彩。

我們的交鋒，究竟震動的是妳的心，還是我的？又該如何從這震波中恢復平靜？

//

『羽刷輕柔地撲上腮紅，頰邊顯現出好氣色。』

我選擇迴避妳的指責，以笑顏維持從容。最終，妳黯然轉身。

『勾勒著眼妝，配上一層層的假睫毛，增添豔麗的氣勢。』

妳每一步都顯得沉重，為無果的質問嘆息，為破碎的婚姻落淚。

以補妝為由，我離開專櫃，來到洗手間的鏡前。

鏡中的自己，妝容依舊精緻華美。但凝視著那深層倒影，因不甘、因怨懟、因歉疚，我卻像擁抱著一襲斑駁的殘妝。

其實，妳的每一句指責，早已層層剝落我內心的偽裝。

我的水晶指甲輕敲手機按鍵，打下離別的字句，傳給我們之間的聯繫人。

卸下的內心偽裝已成過往。我重新描繪防禦，站回櫃位，期待下一次完整的妝容，與獨一的愛情。

『謝謝光臨！』

(2025/3修潤新版)(刊於2011/8/14中華日報副刊)

※喜歡木偶的文章，請給個讚哦~大家的鼓勵回應與支持，是木偶寫文的動力(心)
歡迎加入木偶粉絲團，讓我們一起即時吃喝玩樂走天下※

https://kielkiel.com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