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五分埔女孩》短篇小說分享│那場爆炸，像青春最後一次燃燒的花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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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五分埔女孩》短篇小說分享│那場爆炸，像青春最後一次燃燒的花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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恐怖分子說要炸101。
爆炸的卻是五分埔。
那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午後，衣服、鞋物、織品在空氣中翻飛，色彩比記憶中更鮮豔，帶著焚燒的餘燼，如同燃盡的花火。我的身體被壓在層層衣物之下，四肢無力，意識沉入一片模糊。燃燒的氣味混合著布料的焦香，伴隨著記憶深處的一絲甜膩。
我在墜入混沌之前，稍微回想了一下當天的歷程。
※※
來到五分埔這條老舊而繁忙的街巷，像是闖入了一座衣物的天堂。這裡的地勢複雜，像一條永遠繞不出的迷宮，一件件新潮的衣物掛滿店鋪門口，霓虹燈反射在塑膠布的雨棚上，將白日也映得五光十色。
女孩們穿梭在攤位之間，手指滑過不同的布料，像是在翻閱命運的編織。一條街接著一條街，剪裁精美的裙擺、印花襯衫、韓系短版上衣，還有倉皇而來的少女，與焦急等待的批發商，每個人都在時間的縫隙中尋找屬於自己的東西。
「這款很好看。」
另一條巷子裡的女孩低聲驚呼，她轉過身，手裡握著一件奶茶色的風衣，眼裡閃爍著微光。我對她的臉沒什麼印象，或者說，在這樣的地方，所有人的輪廓都顯得模糊。只有衣物，繽紛如夢。
而這片夢境，正逐漸燃燒。
※※
爆炸發生的瞬間，天色像是被染紅了，喧囂的人群瞬間四散。有人尖叫，有人跌倒，有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。我則是被衝擊波拋向一旁，墜入一片柔軟的布料堆中。
有些痛楚順著神經傳遞，手臂像是被什麼黏住了，伸不直。
「也許是燒燙傷了。」
有人低聲說。
我側過頭，看到另一個女孩蹲在我身旁，她的衣袖燒焦了，尼龍質地的布料融化，黏在皮膚上，卻沒露出太多痛苦的表情。
「還有人嗎？」我問。
女孩沒有回答，只是靜靜地望著前方，目光穿透層層飛舞的衣物，落在更遠的地方。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，看到了白色。
※※
白色，是法庭的燈光。
白色，是弟弟被帶走時，監護處分的文件。
白色，是那天回到家中，母親雙手顫抖的紙巾。
弟弟曾是個麻煩人物，學校的問題學生，被不斷記過、處分，最後被送進感化教育。他曾在夜裡偷偷溜回家，對著我抱怨感化院的師長如何自以為是，對他指指點點，卻從沒人問過他為什麼。他說話的時候，眼裡帶著一種憤怒的光
「你們都在講法律、規則，但誰來管我們的未來？」他摔門離開的那天，母親沉默地坐在客廳，許久許久。
後來，他真的變好了嗎？我們已經許久沒聯絡了。
最後一次見到他，是在一個陰沉的午後。他站在街角，穿著一件市場批發的黑色運動外套，布料有些僵硬，肩線微微塌下，肚子有點凸出，整個人被時間揉皺了邊角。
他靜靜地抽著菸，沒有對我說話，只是對我點了點頭，像是在告別。那一刻，我有些不確定那真的是他，但又隱隱覺得，他早已融入這個世界，變得庸俗卻也帶著一種折服於生活的生命力。
※※
當我再度睜開眼睛，時間已經過去多久了？
空氣裡依然瀰漫著布料燒焦的氣味，還有某種模糊的甜膩。我從那堆衣物中爬起來，四周一片沉寂。彩色的碎布像落葉般鋪滿地面，五分埔的巷弄蜿蜒交錯，然而店鋪的燈光已經暗淡，霓虹色澤像是滲入了潮濕的水泥牆。
但真的發生過爆炸嗎？低頭看向我的手，完好無燒傷痕跡，但已增添許多皺紋及黑斑，是個婦人而非少女的手了。
五分埔，像是被時代遺忘了一般。人們不再蜂擁而至，店舖陸續關閉，這裡不再是年輕人的購物天堂，僅剩一些零散的攤販與流浪的拾荒者。
而我漸漸意識到，這場爆炸，或許從未真正發生。
也許，那只是進入中年後的一場南柯夢。夢裡，五彩繽紛的衣物在空中飛舞，而我站在其中，仰望它們緩緩落下。
中年後的生活，與當年的五分埔一樣，漸漸變得寂靜。我仍然忙碌，仍然穿梭於台北街頭各種狹小巷弄之間，只是少了年輕時，穿上鮮豔新衣就有的憧憬與熱情。身邊的朋友陸續離開，有人結婚，有人遠走高飛，還有人選擇回到家鄉。
偶爾，我仍會經過五分埔，看著那幾乎變成廢墟的街區，想起當年的自己，想起那些五彩斑斕的夢。
它們曾在空氣中飛舞，然後，一片片地飄落，融入我們的過去，成為我們生命的一部分。
※短篇小說延伸閱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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